第八章 胆小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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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了大衣穿上,又随便整理了下仪容才跑出去。
奶奶的老房子去年夏天漏雨,温晚趁着上次回来请人重新翻修了一下,还特意装了热水器,所以即使这么晚了依旧有热水。只是屋子里太安静了,家里一个人也没有,连奶奶以前养的那条小狗去年也死了。
温晚全身都僵得跟化石似的,她只要一说话,唇便会主动沾上这男人的,这种鼻息相贴的姿势暧昧至极,他们现在还在路边。
阿爵抿着唇,眼神复杂地点点头:“你和你父亲很像。”
温晚没有否认,其实她自己也说不清为什么突然决定回家,只是这时候心境乱,乡下的环境非常好,正好适合沉淀一下内心。而且今天爆出的丑闻闹得哪哪都是记者,正好回去避避风头。
已经二十八岁,早就过了为爱轰轰烈烈的年纪,当遇上这样一个出色却又危险的男人,会犹豫退缩都是情理之中。可是显然地,这男人手段太高,根本不容许她有一点点想逃的意思。
温晚想起来上次那人的确说了这事儿,却没想到他当真上心了,心里有些异样,却还是什么都没说。
顾铭琛还单独发了个短信过来:回电话。
温晚都有些快不认识面前的人了,这真是之前那个随时随地流氓到家的贺沉吗?
温晚的目光落在一旁抽烟的男人身上,他微微皱眉也正在打量她,淡淡的烟雾从唇间吐出,身上依旧是硬挺熨帖的黑色大衣,挺拔地立在初冬灰白色的雾气里,好看的有些不真实。
记得之前贺沉也因为她去找顾铭琛时露出过这种表情,心里有个认知渐渐露头,甚至越来越清晰,却还是不敢去想,用力推他胸口:“你们贺家的男人我一个都不喜欢。”
温晚只是笑,舅妈赶紧进房间把红包给藏好。
待在这里,不再怕被人送走或者赶出去。
“萧潇,我想回去看看我爸。”
“……”
温晚咽了口口水,心虚地反驳:“就,不小心让他知道了——”
温晚现在真是怕极了贺沉这样,那种被人珍视的感觉太美好,她很怕自己会控制不住上瘾。几乎用了全身的力气推开他的手,转身狠狠瞪着他,却见他眼底满是笑意,再难听的话就有些开不了口,只好闷声道:“我还有急事,先走了。”
贺沉却快步走了上来,很干脆地捉起她的手放进自己大衣口袋里。
“反正现在也没事,工作的事儿暂时放一放,回老家散散心。”
两人安静地在一大片明晃晃的阳光里接吻,气氛好得不可思议,这种感觉不只是温晚,对贺沉来说也是从未感受过的。
温晚看时间不早了,又和她随便说了几句就挂了电话,最后又在犹豫中医的事要不要给贺沉道声谢,躺在床上犹豫来犹豫去,最后犹豫着睡着了……
刚刚松了口气就被人从身后抱住,浓郁的雄性气息包裹着她,温晚很快就知道身后的男人是谁。他贴着她耳垂,将人抱着转到了一盆绿植之后,这才沉声道:“躲什么?我能吃了你?”
睡得不好,温晚第二天一早就去了舅舅家。
贺沉眯眼打量着她神情恍惚的样子,薄唇微微一抿,转身时丢下一句:“你已经洗了四遍了,再洗该破皮了。”
温晚迟疑着,还是说了实话:“我不小心崴脚了。”
贺沉略一沉吟,居然赞同地点点头:“也对,都二十八了——”
萧潇还是郁闷,一点也没发现温晚的异样,继续义愤填膺地说:“这人也太能装了,那么大的家业还跑来跟我们小职员抢饭碗。”
温晚轻轻笑了下:“其实你是觊觎他背后的位子吧。”
贺沉会这么问一点也不在意料之外,她垂着眸,继续麻利地洗着手里的东西:“结婚那年,舅舅和舅妈都没在顾家的邀客名单里。他们说反正都要回老家补办婚礼,怕舅舅舅妈年纪大了来回奔波——”
温晚心想这男人还真是皮厚,追到家里来不说,居然还使唤她做东西!她自然也不能把两人就这么撵出去了,于是说:“这儿很久没人住,我得去买些做饭的东西,你们——”
贺沉不起身,干脆轻轻一扯就把人抱到了膝盖上,坏笑着逗她:“尤其这个,和我还挺像。”
他指了指角落处的小人,那是她十岁那年,听了白雪公主的故事时悄悄描画出来的。英俊的王子其实并不英俊,白雪公主也只是个扎小辫的臭小孩儿,可是贺沉说那个王子像他。
他俯身下来,嘴唇轻轻贴上她的动情地吮吸着,温晚指尖一颤,也慢慢地阖上眼。
说着顿了顿,唇角的弧度又深了一些:“这么一算,好多第一次都给温医生了,温医生真要做好负责的准备。”
她说完居然又狠狠往他脚上踩了一下,那力道不比他刚才咬她轻了多少,贺沉脸色一变,手上就松了力道。
温晚疼得低声叫出来,被他伸手捂住了嘴巴发不出声音。
果然,舅舅一走,周围的气压顿时降了八度。
“咚”一声响,温晚指尖一滑就把手里的西红柿掉进了水池里,凉冰冰的水渍溅了一身。她慌慌张张地随手擦了脸庞好几下:“哎,我说你出去好吗?你在这我都没法专心做菜了,待会切到手怎么办?”
温晚觉得鼻头发酸,其实这件事她又何尝不耿耿于怀,舅舅怎么说也是她最后一个亲人,结婚这种事连他都不出席还像话吗?可舅舅是老实人,反而笑眯眯地安慰她:“顾家那么大的阵势,我和你舅妈去了反而怯场。再说了,弄不好倒给你丢脸。”
清晨是被敲门声给吵醒的。温晚睁眼时恍惚了好一阵,外面的天空才露出鱼肚白还带着浓重的雾气,敲门声却一声比一声大,谁会这么早跑来?
温晚被他气坏了,假意没听懂这话里的暗示,反而用力戳他胸口:“你比我还老呢!”
她又气又羞,直接朝他下巴咬了一口,贺沉居然还嗤嗤地笑起来:“生气了?其实我就喜欢你这样年纪老一点的。”
温晚试着动了动,钻心地疼,但还是强忍着站了起来:“唔,可以——”
温晚一双乌黑的眸子剧烈紧缩着,她和贺沉看着彼此,似乎一眼就读懂了心里所想。贺沉伸手将她耳边散落的细小绒发拨开,轻轻笑了一声:“你躲我,难道不是因为动心了?胆小鬼。”
要不怎么说贺沉是变态呢,被骂居然还一副好心情地低笑出声,将人结结实实地压在一旁的墙壁上,伸手捏住她后颈:“不想跟我,倒想做我二嫂,温晚你这笔账是不是没算对?还是你喜欢我二哥那样的,他在某方面可不一定能满足你。”
温晚连忙走上去,红着脸拦他:“没什么好看的,别看了。”
温晚全身都烧了起来,一掌将他推开老远:“去死。”
贺沉见她坚持就不强求了,只是微微抱着胳膊站在厨房门口,眼神随着她的背影来回晃动。
温晚反驳:“关你什么事?”
他没有睁眼,语气还是霸道的不容反驳。
贺沉瞧着那幅画,最后蹭了蹭她的鼻尖:“以后跟着我,我会给你想要的全世界。”
舅舅无论什么时候都是为她着想的,这也是温晚暂时不想告诉他自己离婚的原因,至少也要找到能让舅舅放心的人再说。
舅舅一直盯着贺沉,又见他搂着温晚的亲密姿态,不由憨厚地笑起来:“这一定就是铭琛了!”
脚脖子疼得厉害,她站在原地,大概知道自己也是崴到脚了。
萧潇手里有备用钥匙,温晚又叮嘱她记得隔两天过来给花浇浇水喂喂鱼什么的。萧潇都不耐烦了:“知道了,越来越像老妈子,你再这样真要滞销了。”
萧潇又贱贱地笑出声:“连你什么时候大姨妈完事儿都知道,还知道痛经。你俩是不是要干什么好事,结果被不识相的大姨妈给耽搁了?”
还不知死活地打扮成这样,想要勾引谁?
贺沉笑意颇深地拍了拍她有些发白的小脸:“稍后再一件件讨回来,不着急。”
不知道是他说话时挨得太近,还是话里的深意太让人浮想联翩,温晚感觉自己全身都有些不对劲,好像踩在棉花上,双脚都软绵绵的。
大概真觉得她多事了——
恰好有人叫温晚的名字,这才打破这无声的僵局,只是她一见对面的人,脸色更难看了:“舅舅。”
这是色|诱不成改利诱了吗?温晚涨红了脸想从他膝盖上起来,却被他抱得更紧了,含糊的男音在耳畔轻轻响起:“还没见过你撒娇,做一个瞧瞧。”
阿爵显然是敲门的那一个,见了她惯性地礼貌颔首:“温医生。”
贺沉微微挑眉,有些意外,他以为这个女人会继续装傻。
她半晌才憋出两个字:“不会。”
少年原本还噙着淡笑的脸,马上变了副样子,所有笑意收敛干净,一双眼冷淡而直接地远远看过来。
温晚沉默着,最后点了点头:“我承认,开始喜欢你了。”
温晚被他说的心头小鹿乱撞,这男人太会调情了,她这种战斗力为零的根本和他不是一个级别。转身快步往前走,干脆也不再继续和他贫嘴。
温晚拿了包就跑,等贺沉再追出去的时候,那女人早就没影儿了!
“严重吗?”纪颜惊讶地挣扎着要从顾铭琛背上下来。顾铭琛却不肯,甚至都没走近帮忙看一看,只说:“能走吗?”
林子里黑黢黢一片,又静又吓人,树林深处似乎随时有魑魅魍魉出现,可温晚还是硬着头皮往里走。再后来真的下起了雨,雨势不大,但她身上的衣服还是全都湿透了。
贺沉握住她乱点的小手,眼眸微微眯了起来:“我会给你时间继续了解我,但是温晚,别让我等太久。我耐心不好。”
正在胡思乱想,温晚忽然听到身后的男人很轻地说:“连顾铭琛那样的人你都给他机会了,为什么不肯和我试试?你在怕什么?”
他笑眯眯地低头望她,搭在肩膀上的手顺势捏了捏她粉粉|嫩嫩的耳珠:“既然我现在扮演的是顾铭琛,是不是该叫我一声‘老公’?”
温晚想了一会儿,说:“我不是小姑娘了,所以玩不起。”
贺沉把烟蒂捻灭才抬脚走过来,路过她身边时没瞧她一眼,只低声吐出一句:“一声不吭就跑,再有下次,直接打断你的腿。”
温晚回家给萧潇打了个电话,萧潇这才听说了贺渊的身份,惊讶之余一个劲儿道歉:“对不起啊小晚,我真的不知道。贺渊平时挺低调的,贺家那位二公子从小曝光率又少,成年之后一直在国外待着,我是怎么也没把他和贺家人联系在一起。”
贺沉将她翻转过身,对上她惶然的眼:“你敢保证,别的男人一定比我好?”
“……”
贺渊看她的样子就知道不对,但还是非常体贴地说:“不舒服?”
本来残存的理智被男人热烈的亲吻给搅得支离破碎,他没有太逾越的动作却让她整个人都开始晕眩。温晚大气都不敢喘,最后几乎瘫在他怀里,明明都是他在主动,怎么最后她全身的力量都好像被他抽干了一样。
“这得多‘不小心’啊?”萧潇继续取笑她,“我怎么没不小心让总监大人知道呢?”
温晚收拾了东西黄昏就出发了,走得急,倒真像是要躲谁一样。
至少在顾铭琛的事情上,总是在伪装。
温晚那一刻觉得自己真多余,在她犹豫上前还是往回走的时候,顾铭琛看到了她。
温晚猛摇头,余光已经瞥见那一行人越走越近,她拿了包就急急忙忙往卫生间方向走。贺渊慢慢放下手里的刀叉,嘴角噙着一丝笑意,非常淡,不仔细看根本察觉不到。
温晚那次还是不争气地哭了,不只因为疼,还因为那段无望的爱恋,是时候终止了。
温晚背对着他清洗食材,可身后那人存在感实在太强烈,光是那目光都让她如芒在背。早晨的雾霾已经散去,这会窗外阳光正好,暖融融的正好照在她清晰果蔬的水池里。
萧潇马上一针见血地戳破她:“你不是为了躲谁吧?”
贺沉含笑点头。
他的视线慢慢从她碍事的双脚移上来,他坐、她站,自然就得仰视她。男人沉静的眼底带着一丝笑,却还是一本正经地表扬:“画得很棒。”
“你舅舅,没见过顾铭琛?”
贺沉站了起来,阿爵下意识也想跟着,被他一个眼神制止了。
温晚被他意有所指的话说的脸红,与他怒目而视,这才发现这男人脸色很难看,几乎可以用阴鸷来形容。
她被他放在床上,这是张老式的雕花木床,周边还带着厚重的帷幔。这种旧宅子窗户很高,阳光正浓,从温晚的角度看过去,蓝天白云倒成了他身后最好的陪衬。
被人捉住之后温晚反而一点都不心慌了,冷静下来,目光落在前方两人交缠的阴影上:“谁跑了,松手。”
她睁着眼看屋顶,不知道为什么又想起了那年顾铭琛和她一起回来扫墓的事儿。其实和顾铭琛的很多回忆都记不太清了,可是那年的事却历历在目,想忘都忘不掉。
温晚只好又重新躺回去,贺沉从后面抱着她,两人侧身而卧。他埋在她肩窝里,舒服地叹了口气,又深深嗅了嗅,这才似梦似醒地低喃一句:“你身上好香。”
贺沉看不到温晚的表情,一双眼复杂地看着她单薄的背影,那一刻他忽然觉得这女人似乎也没外表看起来那般坚强。
“我希望,你给我点时间。”像贺沉这样的人,许多话她不说对方也能读懂的,就像他非常清楚要如何捕获她一样。
温晚更加羞赧,伸手去拖他起身:“该准备去舅舅家了。”
温晚没接,盯着那串号码看了会直接按了静音,手机铃声虽然静了下来,可是她的心跳却越来越乱。
直到上了大巴她才微微松了口气,这是最后一趟末班车,到县城天就完全黑透了。温晚靠着窗一直看外面的风景,迷迷糊糊就睡着了,中途手机响,她拿起来一看发现是贺沉。
因为她停下的步子,顾铭琛和纪颜也停了下来。少年冷眉冷眼地看着她,有些不耐烦:“这么冷,停下做什么?”
温晚结巴道:“我,去卫生间。”
“没——”温晚直觉萧潇要说什么,莫名地心跳加速。
温晚从爸爸的墓地回来很久,天都黑了,可是顾铭琛和纪颜依旧没有回来,她急了,又听村里的人说夏天多雨,有时候会发生山洪和泥石流。
萧潇大方承认了:“要不是他忽然空降,总监这个位子肯定是我的呀,论资历能力,我都不比贺渊差的。”
像是为了证明他真的不着急,贺沉回家之后居然还要帮温晚做饭!温晚吓坏了,连忙把人往外推:“不用,厨房太小了,你进来都转不开身了。”
温晚心跳猛地漏了一拍,原来还有这层关系在,怪不得贺沉和贺渊关系不好……这样说起来,那么“杀父弑兄”的说辞好像更加站得住脚了。
手电筒的电量有些弱了,光线很淡,她又要照顾顾铭琛和纪颜的方向,一直照着他们脚下以防摔倒,一个不留神,自己倒是踩偏了。
这里虽然是乡下,但离镇上的街道并不远,两人一会就走到了集市上。温晚买了些食材和调料,贺沉跟在后面帮忙拎东西,见她熟练地和人砍价杀价,等走远才笑着搂她肩膀:“这么贤惠,真想娶回家。”
电话只响了一次就停了,贺沉也没有再打过来。温晚把手机收好,再闭上眼却无论如何也睡不着了。
想到这,他黑眸一沉,忍不住就说:“新闻的事,不想知道谁是幕后黑手?”
他今天忙得晕头转向,结果一眼就瞧见这女人气定神闲地坐那和人相亲,而且对象不是别人,竟然是贺渊!
他这次没做别的,大概是真的困了,吻着吻着忽然停了下来,一动不动地压着她。温晚慢慢地睁开眼,见男人黑密的睫毛安安静静地垂落着,呼吸渐渐平缓,居然就这么睡着了。
这是老生常谈了,每次回来舅舅都要这样问一番,大概是觉得当初没照顾好她,怕她寄人篱下日子不好过。温晚看着舅舅,他比实际年龄看起来要老许多,而且只是个无权无势的平头百姓,纵然知道她受尽委屈,又能做什么呢?
贺沉又拿出他那副惯常的“笑面虎”样子,客套寒暄道:“抱歉之前一直没能来拜访您,这是晚辈的不对,稍后一定亲自登门谢罪。”
温晚直接拿了手电就上山,沿着自家那条小径一直往上面走。她其实怕黑,也胆小,可是那时候不知道为什么浑身都充满了力量,就担心顾铭琛会出事。
温晚就默默地跟在两人身后。
舅舅一口一个“铭琛”亲密得很,温晚却听得是心惊,悄悄瞥了眼贺沉,发现这人同长辈说话时倒是非常礼貌尊重的样子。
舅舅又交代了几句才走,言谈间都是对“顾铭琛”的肯定,把温晚说的心脏一抽一抽的。贺沉那么不喜欢顾铭琛,舅舅越是夸顾铭琛好,待会她的日子就越难过。
天气非常冷,门口是一大片鱼塘,温晚坐在门槛边上擦头发,到处都是黑漆漆的望不到头。奶奶脾气怪,所以老宅是单独盖在一块空地上的,周围连户人家都没有,她没敢多待,很快就关上了院门。
温晚愣住,贺沉又眯了眯眼,暧昧地在她耳边说:“托温医生的福,我还真是什么好事儿都做了,被人当替身,这辈子也是第一次。”
“不知道去哪疯了,不好好上学见天瞎跑。”舅舅提起自家女儿就一脸铁青,显然是不想继续这话题,又问温晚,“你们当初结婚的时候就没在家里办,我现在连铭琛的样子都快记不住了,有空让他回来走动走动,你不知道别人说得多难听。”
贺沉正坐在一把小竹椅上,他身材高大,而且一双腿笔直修长,这么看其实有些滑稽,可是温晚却笑不出来。
贺沉没听她的,一双厚实的手掌又暖暖地压在她小腹上:“还是不舒服?”
温晚瞬间被吓醒了,其实就算被贺沉看到又有什么关系,可还是莫名心虚,莫名地怕他瞧见她和贺渊在一起……
面对舅舅的询问,温晚支支吾吾地不知该如何解释。如果回答说不是,舅舅这么保守的人一定会盘根究底。而且现在贺沉的胳膊还狎昵地搭在她肩膀上,亲密得不得了。
温晚大概也知道背后怎么被人议论的,无非就说她嫁了个不把她当回事儿的——
温晚惊吓地抬起头,看到舅舅微微苍老的脸上带着几分尴尬,顿时更不知道该怎么说了,原来舅舅连之前路边那一幕都看到了!
贺沉云淡风轻地说:“认门。”
那些幼稚地可笑的小心思,全在上面。
去给父亲扫完墓,她也没马上离开,这次回来就想在家安安静静待着,青州那边到底什么样儿压根就不想管。
贺沉正好低头瞧她,两人目光相撞,她倏地别开眼,脸上有些发热:“铭琛他,不一定有时间。”
阿爵瞧着两人,轻轻咳了一声:“我们赶了大半夜的车程,不知道能不能先进去休息?”
这位爷在边上她还能专心做好饭吗?
萧潇要是真清楚贺渊的身份肯定不会从中拉这条线的,不过她现在也没心思想这个,反而思考起别的问题来。贺沉那些话实在太暧昧了,但她竟然渐渐也不再抵触了,这让温晚觉得焦虑,更觉得危险。
温晚回想和他相遇后的点点滴滴,她承认自己心动了。
“呿。”萧潇也不知道是不是被说中了心思,一时也不吭声了。
话一出口,两人都愣住了。
温晚被他沿着墙壁往上推,他抬头时眼底恍惚间有几缕红丝,一瞬间竟让温晚错觉好似吸血鬼一般。他有些凶狠地警告道:“再敢背着我和别的男人见面,看我不弄死你。”
温晚拧着眉心,目光从两人交缠的手臂一路移上来,最后落在他含笑的眼底,只听低沉的嗓音轻轻缓缓地说:“因为想你。”
贺沉眼神一黯,低头就朝她露出的小半截修长脖颈上狠狠咬上去。
温晚进房换衣服的时候,贺沉对阿爵使了个颜色,阿爵马上会意,走过去将另一边相框里一张温晚父亲的照片给取了下来放进大衣口袋。
温晚找到顾铭琛和纪颜的时候,他们正坐在一个小山洞里互相依偎着,两人脸上并非她想象中的焦虑不安,而是幸福而甜蜜的相视而笑。
温晚呼吸一滞,他贴得更近了些,唇几乎要贴上她的:“想你,想到等不及你回去,只好自己找上门来。”
他想到这就更加粗鲁地擦她唇上有些糊了的唇膏颜色:“要再敢给我添乱,来大姨妈也不饶你。”
“以后你要再跑路,至少知道该去哪找。”贺沉说这话时眼睛直直地望着她,既不退缩也不闪躲,好像他说的都是真的,语气认真而执拗。
那些是她童年唯一的乐趣,小时候没有玩具,奶奶的条件也没好到给她买洋娃娃或者彩笔。她只能拿小木棍削尖了头,在墙上费劲地画自己幻想的世界。
疼,可是又有些麻麻酥酥的异样感。她双手死死扣着他的胳膊,中途还因为挣扎在他下巴处挠了一道口子,可压住自己的身躯岿然不动。
贺沉没说话,只是安静地看着她。
“没关系,反正以后也不会再见了。”
一路上温晚都刻意和贺沉保持距离,这次奇怪了,贺沉只是瞧着她笑,那笑怎么看都刺眼得很,却一直没上来骚扰她。终是忍无可忍,停下来瞪着他:“你们来这干吗?”
正在思考怎么说更适合的时候,舅舅忽然又面色难堪地将她拽到一边:“刚才我都看见了,这里毕竟是乡下,站在大路边上就那什么……让人看到该说闲话了。”
门打开,外面站的却是阿爵和贺沉。
贺沉的气息清浅地洒在她裸|露的一截颈子上,这男人沉稳的心跳就在她身后,一下下好像都撞进了她心底,和她的心跳渐渐合成同一拍。
舅舅一直在边上抽闷烟,这会才低声问她:“铭琛怎么没陪你?每年都是你一个人,你们——”他瞧她时满眼心疼,大概是看她气色不好。
他说着又转头对温晚说:“晚上让你舅妈炒两个菜,一定带铭琛来,我得和他好好喝几杯。”
和潇潇说了会儿话,对方忽然好像想到什么,又神神秘秘地问:“贺沉给你打电话了吗?”
温晚忽然开口,萧潇也愣住了:“你不是都夏天回去吗?今年怎么好端端的——”
还是那副命令的不可一世的口吻,温晚直接点了全部删除。
“……”这不是耍无赖吗?
阿爵一直脊背挺直地打量着周围,目光最后落在了对面温晚父亲的遗像上。
她挽着舅舅的胳膊,非常认真地保证:“我真的挺好的,工作顺利,铭琛对我也好,你别操心了。琳琳呢,去哪了?”
贺沉也不说话,依旧是搂着她一脸温和地往前走。温晚狐疑地悄悄抬起头,竟然惊恐地发现他唇边带着一抹深沉的笑意,后背陡然就一阵毛骨悚然:“那个,我刚才——”
这感觉真是糟透了,温晚来不及细想,匆忙站起身,因为太紧张的关系还不小心撞到了桌沿。对面的男人疑惑地抬起头:“怎么了?”
温晚心跳如鼓,瞪着一双水润的眼,贺沉也回视着她,直接往卧室走:“我很困,陪我睡会儿。”
温晚去给自己煮东西,发现没火,之前每次回来待的时间并不长,所以根本没让人装天然气之类的,再说家里常年没人,似乎也不安全,随便吃了点带来的饼干就睡了。
阿爵点了点头,手里拿了不少东西,已经率先进去了。
老人耿直,哪里应付得了这番说辞,被面前的男人一副沉稳绅士的模样弄得手足无措,只干巴巴地扯着唇:“没这么严重,都是一家人,再说你忙我们都理解。”
贺沉那边没有马上说话,温晚紧张的手心都是汗,揽在自己肩头的那只手也跟烙铁似的烧得慌。过了好一会儿才传来男人温和的声音,他说:“舅舅好。”
回去的时候顾铭琛一路背着纪颜,她之前不小心崴了脚,两人一直在窃窃私语,时不时轻笑。
她点了点头,还是每次敷衍舅舅的那番说辞:“下次,下次他不忙再说。”
夜里温度低,一整晚都睡不踏实。
“我跟你去。”贺沉这么说着,脸上其实没什么特别表情,可温晚莫名地哆嗦一下。
“……”
她说完又忍不住叹气:“不过看样子贺渊大概是被贺家架空了。贺家几兄弟,其实只有老大和老二是亲的,贺沉是私生子来着。谁让现在贺家是贺沉做主呢,贺峰死了,贺渊要是手段再强硬一点,说不定下一个死的就是他了。”
温晚待了很久才出去,中途一边反思自己落荒而逃的可笑举动,一边悄悄观察着大厅,已经不见贺沉的踪影了,看样子应该是几个人去了楼上谈要紧事。
因为贺沉正一脸认真地盯着院子墙角处的涂鸦欣赏。
果然萧潇笑的别有深意,连语调都一副贼兮兮的样子:“他对你够特别的呀。那天我在你家喂鱼,来了个老中医,说是贺先生给安排的。我一听那名字,那不是好多人拿号都得排大半年的那位嘛。温晚,你和贺沉真没事说起来我都不信!”
顾铭琛便头也不回地走了,依旧背着他的纪颜,没有再回头看身后人一眼。
萧潇大概也想到这个,点头赞同道:“去吧,反正现在的局面你找工作也不方便。”
温晚这才发现无论阿爵还是贺沉都一脸倦容,不远处的路边停着贺沉那辆黑色奔驰,她攥着门把,迟疑着还是往边上让了让:“进来吧。”
温晚无语地翻白眼:“不小心暴露你猥琐本质了啊,你其实就想和贺渊怎么着呢吧?”
“忙也不能一次都不来看看你爸。”舅舅不赞同地看着她,见温晚脸色差,越发地担心,“是不是顾家对你不好?门不当户不对的……”
即使不用看温晚也知道贺沉的脸此刻一定黑了个底掉。她垂着头,非常小声地又给两人介绍道:“铭琛,这是舅舅。”
只好不怕死地说:“铭琛他,早上才来的,所以还没来得及上门探望你们。”
这里属于她的东西越来越少,却是她唯一一个可以称为“家”的地方。
她带了不少东西过去,还给舅妈塞了一个红包,舅妈也不避讳,当着她的面就抽出来瞧了一眼,马上高兴得嘴都合不拢:“小晚现在就是本事了,当初要是跟着我们,哪会有现在的出息啊。”
舅舅被贺沉哄得高兴极了,爽朗地笑出声:“那说定了,一定要来。”
贺沉也看了眼那照片,很快就收回视线:“不弄点吃的?饿了。”
贺沉才不会轻易让她走,一把箍住腰又把人带了回来,低头盯着她描画精致的眉眼看了又看,忍不住皱起眉:“难看死了,以后别化妆。”
身后传来一声极其讽刺地冷哼声。
他用两人才能听到的低哑声音说:“年纪大的,什么都懂。”
贺沉伸手把她抱得更紧,笑着闭上眼:“好,睡醒给我答案。”
温晚理智地想将他推开,他却步步紧逼地缠上来,手臂一横将人越加用力地压向自己,低头就吻了上来。
手机从回来那晚就没电了,温晚这几天也顾不上充,这会想起来准备给萧潇打电话,这才找了充电器充上。刚开机就蹦出来一堆短信,全是来电提醒,其中最多的是萧潇,有一个是顾铭琛打来的。
贺沉也没想到自己会忽然说出这种话,四目相接,一时有些尴尬。
温晚差点以为自己还在做梦,怔在那一时半会儿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那时候,第二天顾铭琛也没陪她去看爸爸,而是带着纪颜去附近的山谷里玩。这里周围有很多大山,对于城市里长大的孩子来说非常有吸引力。
舅舅终究是有血缘关系的,这会还知道关心她过得好不好,温晚抿唇压住那阵涌上喉头的酸涩感,这才笑着点头:“挺好的我们,你别担心,他就是公司里忙。”
三人坐在屋里气氛有些尴尬,温晚想去给两人泡茶,忽然记起这里根本没茶叶,最后也就作罢,和两人坐在那里大眼瞪小眼。
舅舅脸色一变,迟疑地看了眼贺沉:“怎么,刚来就又要走?”
她小心翼翼地将人弄上床,又给他拉过被子,准备起身时又被人拦腰搂住:“躺着。”
温晚难以置信地看着他,半晌才恨恨骂出一句:“禽兽不如。”
贺沉显然很满意她这副小模样,异常有成就感地抚她唇角:“喜欢吗?”
温晚轻咬嘴唇,什么也没说。
贺沉缓慢地摇了摇头,依旧是那副谦和的口吻:“舅舅说让我陪你喝几杯,再忙也要去,长辈的吩咐怎么能不听。”
舅舅一看就是对“顾铭琛”特别满意的样子,一直笑呵呵的:“今天总算是见着了,挺好、挺好。”
温晚察觉到他的视线,低声解释道:“这是我父亲。”
简单的下午,两人只是安安静静地相拥而眠。等温晚醒的时候发现贺沉已经不在身边了,掀开被子下床,然后在院子里见到他。
温晚攥着被角,所有震动的不安的情绪都悄悄发泄在这个动作里。
午饭吃完阿爵就走了,温晚准备去刷碗,贺沉忽然走过去把人打横抱了起来。此时静谧的宅子里只剩他们俩,连空气中似乎都浮满了躁动和不安分。